2025年1月10日,驻意大利大使贾桂德出席意记者公会中国主题活动,就中意关系、中欧关系、中国外交政策和人权道路、“产能过剩”、“脱钩断链”、对非合作和国际地区热点问题等现场回答记者提问。全文如下:
一、大使阁下,您如何看待2024年中意关系的发展?对2025年中意关系发展有何期待?
贾大使:2023年,中意关系在疫后全面重启,2024年,中意关系在此前基础上全面升级。马塔雷拉总统、梅洛尼总理分别访华,习近平主席同他们一道擘画中意关系,关于加强全面战略伙伴关系的行动计划规划了中意在重点领域合作的路线图。两国领导人均强调双边关系翻开了新的篇章,站在了新的历史起点。
2024年中意双边交往频密,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中央纪委书记李希,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北京市委书记尹力分别访意,还有几十个部级代表团到访。中意还举行了多个机制性对话会。商务部长王文涛两次访意并与塔亚尼副总理共同主持中意经济合作混委会第15次会议。中意科技创新周在那不勒斯顺利举办。
在人文交流方面,随着上海-威尼斯、西安-米兰开通直航,每周往返两国间航班总数超疫前水平。同时,据意方统计,2024年前三季度意大利赴华游客量已超过2023年全年游客量的150%,可见,2024年的中意关系有高层交往、有机制性对话、还有各层级务实合作,全面升级是有实实在在的成果支撑的。
展望2025年,双方将以中意建交55周年为契机,推动两国关系保持高水平运行。双方将开展更多机制性对话,加强议会政党交往,深化两国企业合作,通过务实合作成果更好造福两国人民。
二、2024年,国际社会面临重重挑战,世界政局变乱交织、地区冲突频发、经济复苏乏力、单边主义和保护主义抬头。中国作为重要大国,面对全球性挑战尤其是全球经济发展问题,遵循怎样的行动指南?
贾大使:当今国际社会面临政治、安全、经贸等多方面挑战。面对全球性挑战,没有哪个国家可以置身事外、独善其身,也没有哪个国家可以独自应对。国际社会已成为命运与共的共同体,面对全球性挑战时,需要给出全球性方案。习近平主席提出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这一重大理念,得到各国广泛响应。
你的问题主要关于经济发展领域。中国提出的全球发展倡议是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这一理念在发展领域的重要实践。首先,经济的发展要有一个稳定的国际经贸秩序。现行的国际经贸体系形成于二战后,历经演进,适应经济全球化和国际分工合作,不应被破坏。单边主义、贸易保护主义、“脱钩断链”是对基本贸易体系的最大冲击。动辄加征关税是对贸易秩序的根本破坏。第二,经济的发展应是以可持续的方式进行。全球发展倡议强调人与自然和谐共生,主张要实现绿色发展。第三,经济发展的结果要惠及民众,实现各国共同发展,特别是要充分照顾到非洲等广大发展中国家的发展诉求,而不应是贫者愈贫、富者愈富。谈到这一点,我很高兴看到意大利政府对非洲国家发展也是高度重视,专门出台了“马泰计划”。我们愿与意方在推动非洲发展问题上开展合作。
三、大使阁下,您提到了非洲,“一带一路”倡议为非洲带去了巨大的发展机遇,中方有哪些同非洲合作的经验可以与大家分享?
贾大使:中国和非洲国家都是发展中国家,兄弟情谊深厚。我们不能忘怀在中国恢复联合国合法席位时,非洲兄弟所给予的宝贵支持。关于中非合作,我想与大家分享的有三点:一是中国与非洲国家是平等的合作关系,中国对非洲国家的援助不附加任何政治条件,不干涉任何国家内政。二是中国与非洲国家的合作“不是嘴上说说,而是实实在在的行动”。这是不少非洲驻意大使与我交流时的看法。事实最有说服力,在“一带一路”框架下,中国帮助非洲国家修建了超过10万公里公路、1万公里铁路、1千座桥梁、近百余座港口。三是中国同非洲国家合作坚持高标准、可持续。中国同非洲国家在能源方面有许多合作项目,其中曾包含火力发电站。2021年,中国停止在非洲国家投建火力发电站,致力于帮助他们实现清洁可持续发展。
四、俄乌冲突不断延宕,即将进入第四年;巴以冲突矛盾外溢,造成大量平民伤亡。中方认为国际社会应如何实现和平安全的愿景?
贾大使: 乌克兰危机延宕不仅加重乌俄两国人民的灾难,也给欧洲带来巨大冲击。在乌克兰危机中,中国从未放弃劝和的努力,从未停下促谈的脚步。习近平主席亲自同包括俄罗斯、乌克兰在内各国领导人深入沟通,为应对危机发挥建设性作用。中方还专门发布立场文件,多次派出特使穿梭斡旋。我们同巴西联合发表政治解决乌克兰危机的“六点共识”,会同有关“全球南方”国家发起成立了乌克兰危机“和平之友”小组。我们所做的一切,都通往一个目标,就是为止战凝聚共识,为和谈铺路搭桥。早日恢复和平,推动乌克兰危机实现政治解决,是国际社会的共同愿望,也是共同责任。
巴勒斯坦问题是中东问题的核心,只有彻底解决巴勒斯坦问题,中东才能真正实现和平稳定。加沙冲突已夺走太多平民的生命,当务之急是全面停火止战,重中之重是确保人道救援,根本出路是实现“两国方案”。中国坚定站在公平正义一边,为停火止暴奔走,为保护平民尽力,推动安理会通过首份加沙停火决议,促成巴勒斯坦各派别举行和解对话并签署《北京宣言》,向加沙提供多批人道主义援助。
在国际地区热点问题上,中国始终在尽最大努力,推进和平进程。在乌克兰危机、巴以冲突上,中国既不是制造者,也不是当事方。在解决这些危机的过程中,欧洲也应发挥其应有作用,并谋求欧洲长远安全之道。
五、中国的经济发展始终备受瞩目。其中,中国绿色产业发展迅速,也引发了“产能过剩”、“供应链冲击”等担心。您对此有何回应?
贾大使:中国绿色产业蓬勃发展得益于大力贯彻创新、绿色、开放等新发展理念,大力推动能源转型,是对应对气候变化和联合国可持续发展目标的贡献。欧洲可持续发展理念走在世界前列,双方在应对气变等方面有共同利益。虽然我不是学经济的,但我知道,从概念上讲,产能过剩是指生产能力超过市场需求,而这在中国电动汽车领域并不存在。根据国际能源署测算,要实现联合国2030年可持续发展目标,全球新能源汽车年销量需达到4500万辆,而过去一年,全球新能源汽车销量约为1750万辆,仅达到38%。中国90%电动汽车用于国内市场,仅10%销往海外。而日本、韩国、德国这些国家的汽车销量国际市场占比要比中国高得多。意大利企业和“意大利制造”部长乌尔索呼吁更多中国企业来意投资电车、风能等领域,我想如果真的存在所谓的“产能过剩”,意方也不会发出这样的邀请。
六、一些西方人士经常指责中国人权状况。中方强调中 国坚持走适合本国国情的人权发展道路。如何理解中方的 人权发展道路?
贾大使: 人权是历史的、具体的、现实的,各国国情不同,历史文化、社会制度、经济社会发展水平存在差异,必须也只能从本国实际和人民需求出发,探索适合自己的人权发展道路。
人权包括生存权、发展权、性别平等、受教育权等诸多方面,而意大利宪法第四条将劳动权作为一项公民基本权利。从生命权讲,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之初,国民的人均寿命为35岁,现在这一数字已经达到78.6岁。关于男女平等,我注意到在座有不少女记者,你们知道吗?1789年法国大革命首倡“人权”,但法国妇女直到1944年才拥有选举权,意大利妇女是在1945年,而新中国在建立之初的1949年就有女性担任国家副主席。关于受教育权,1949年中国的文盲率为80%,现在这一数字降到了2.67%。这些数字表明,人权是一个历史发展的过程,也体现了中国人权发展成就。
人权发展要适合本国国情,中国始终坚持将生存权和发展权作为首要的基本人权,将让人民过上幸福生活作为最大的人权。改革开放40多年来,中国数亿人摆脱了贫困,对世界减贫贡献率超过70%。中国不断发展全过程人民民主,实行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制度这一根本政治制度,切实保障人民当家作主。中国宪法保障信仰自由,佛教、道教、伊斯兰教、天主教和基督教在中国都有信众。中国实施民族区域自治制度,坚持各民族一律平等,都是中华民族大家庭的一员。
人权保障没有最好,只有更好,不能脱离国情空谈人权,更不能戴着有色眼镜无端指责。中方愿在平等和相互尊重的基础上,同各方积极开展人权对话和合作,共同推进国际人权事业发展。
七、中国和欧洲在文化、历史方面的差异很大,但这也是我们应加深相互了解的原因之一。不同文化之间的相互了 解程度是不对称的。您抵意时间正满两年,请问您对“理解 赤字”有何体会?媒体在消减该赤字方面应发挥什么作用?
贾大使: 中欧都具有厚重文明和悠久历史,中意都是文明古国。我们要承认文明间是有差异的,这种差异在日常的文化、生活习俗上就有体现。例如,在中国敬酒时可以水代酒,在意大利没有酒就不宜碰杯。意大利新娘会穿白色婚纱,而中国新娘喜欢着红装,两者并无优劣之分。在今天的中国,不乏新娘选择二者均穿,这是文化交流的体现。关于如何加强不同文明间的相互了解,马塔雷拉总统有精辟见解,他访华时赴北大演讲,强调文明交流要有相互尊重的态度、相知相识的热情,以及相互借鉴、谋求共同发展的愿望。七百年前的马可·波罗就是文明互鉴的先行者。
我自己的体会就是“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交四方友”。作为大使,我也是这么做的。到任之后,我通过大量阅读,了解意大利历史文化;到意大利各地参访,了解意大利国情民情;广交意大利朋友,从而加深彼此了解。媒体是国家间沟通的桥梁。百闻不如一见,我诚挚邀请各位媒体朋友去中国走走看看,体验中国文化,感受真实的中国。
八、近年,冯德莱恩领导的欧委会针对中国提出“去风险”命题。中方如何看待这一命题?
贾大使:人类社会发展到今天已不再是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一个国家无法生产也不可能生产所有的商品。当今世界是经济全球化时代的世界,中国已是150多个国家和地区的最大贸易伙伴。看看我们各位从头到脚的穿搭,出自不同国家制造。中国在许多方面也需要进口,例如能源、粮食甚至包括机场塔台控制系统。如果按照“去风险”逻辑,我们是不是也要停止进口这些物品呢?一个国家强调主要战略产业保持稳定可控,可以理解。但是如果在所谓“去风险”和“降依赖”的过程中,无视中欧互为重要经贸伙伴的事实,退回保护主义,将产业链局限在国家或国家集团内部,这将是人类社会发展的严重倒退。
九、大使阁下,您刚才谈到中方对非洲的合作,也提到意政府的“马泰计划”,双方在非洲是否形成竞争?
贾大使:中意之间专门有一个第三方合作机制,其中就包括在非洲的合作。目前,机制需要深化,合作效果有待进一步彰显。
在对非合作方面,中意不是竞争关系,而是伙伴关系。非洲国家也希望既与中国合作,也与意大利合作。在意年度使节会上,梅洛尼总理明确表态,不能再以两极对立、阵营对抗的态度看待这个世界。我完全赞同。我们愿与意方一道,共同为促进非洲和平与发展发挥建设性作用。